发表时间: 2022-08-08 17:19:00
作者: 扬州日模邗沟装饰工程有限公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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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 思
丁晓龙
在外面的日子里,常常会想起老家的河。出老屋后门,穿过不大的竹林,就来到了河边碎石垒起来的洗衣洗菜的坝头。河水顺着河道弯弯曲曲,蜿蜒十余里后汇入了长江,河两岸有竹林、桃园、麦田、人家,水面微波荡漾,映着绿树红花、青砖碧瓦。这里是一年四季里孩子们的天堂,孩子们或三五成群游泳、钓鱼捉蛙;或跟着大人后面摘红菱、摸螺蛳、捕蟹捞虾;到了冬天冰厚的时候,孩子们可以不用绕行几里路,直接从冰面上走到对岸去,轻易地到达平时难以到达的“远方”。
小时候的冬天很冷,我们会把屋檐下的冰棱摘下来,当成武器,和堂哥们一起吆喝着冲到河边,滑过冰面,到河对岸麦田里打野战,也会大雪天在竹林中摇竹竿,落得满头满脸的雪。
小的时候一直在爸妈身边,从来没有离开过,爸妈几乎不出远门,因为他们从不放心把我们几个孩子寄放在亲戚或邻居家里。初中了我要到外面上学,离家二十余公里,每月只能回家一次,妈妈是一万个舍不得,但是孩子去县里读书又是她觉得脸上最光彩的事情。
从家里去县里很早就要出门,沿着河边走上几里坑坑洼洼的土路,过一座窄窄的木桥,才能坐上去县里的唯一早班车,在学校吃饭每月需要交30斤米,每次上学都是爸爸送我到车站。每次回家,我都会到处寻找妈妈的身影。如果妈妈不在屋前的麦田里劳作,我就会绕到屋后,妈妈常会在河边捞些水草、螺蛳,砸碎了喂鸡鸭。有时也会捉到些小鱼小虾,鱼和虾会被攒下来,炒咸菜或焖黄豆,用搪瓷缸装得满满实实的,再煮些鸡蛋,让我们姐弟返校的时候带着。
有一次,接连下了几天的雨,爸来信让我不要回去了,月底他会送米和生活费过来,那天,天快黑的时候,爸没来,是妈妈过来了,挑着米,冒着雨,一路走着来的。她笑着说:“你爸有事走不开,我早上有点事拖沓了,就没赶上车。今天和你挤一宿,不回去了,路不好走,明天早上再回去”。第二天,天刚亮的时候,妈妈就回家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是妈妈一个月没见我了,又舍不得花坐车的钱,这才走了很久的路来看看我。
上学的时候总想着工作了让爸妈省心点,过点轻松的日子,能陪在他们左右,帮着分担生活中的担子,但真正工作了还是聚少离多。我和姐、妹住在城里,爸妈仍然住在老屋,老俩口不愿意来和我们一起住,总说:“到了城里什么都得买,乡下,粮食自己种的,菜自己种的,鱼虾河里面就有,你们日子过得好好的,我们就放心了。”其实他们是不想让我们增加负担,也不想妨碍我们的自由,但每次我们回家,他们都很开心,不停张罗着,忙这忙那。
二零零八年,我要到江苏华建深圳十处工作,临行的时候,一向健朗的岳父突然去世了,料理完岳父后事,我就要走了,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这么远,又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离别,我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妈妈,终于仍不住哭出声来:爸,妈,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身体,儿子一定会常回来看看你们。爸说:中华儿女多奇志,人间正道是沧桑,不要小儿女形态。妈妈说:家里你不要担心,一切都会好好的。
刚来深圳的时候,非常的想家,工程处基地后面就是一座小山,山上长满了荔枝树,晚饭后散步走到一个叫“跌死狗”的断崖下,想来这里以前一定很险峻,现在几乎挖平了,挖的土都拉去修快速路了,坐在大石头上面,可以看到山脚下的一条小河和河边零星的菜地,仿佛看到了家乡熟悉的景色......
转眼十多年过去了,工程处随着深圳经济的飞跃发展和城市规划的不断完善,也经历了数次搬迁,从桃源村的黄泥井到长源村的铁皮房,从大磡村的污水沟到风光无限的西丽湖。现在的桃源村背依青山,高楼林立,大磡村的污水沟也得到了治理,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规划为水源保护区域,长源村成了南方科技大学校园和深大新校区,十多年前我们的基地曾因为南科大的建校而搬迁,而现在,我们华建人又完成了南科大校园工程的建设,深圳就是这样在我们一个个外来打工者的无私奉献和日夜建设中,逐步显现出一座现代都市的美丽和魅力。
每次搬迁后的地方,每个我们做过的工程,我都会用手机拍下来回去的时候给爸妈看看,每次获得一份奖励,我也会把荣誉证书摆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,总想着有一天父母到南方来,能第一眼看到。我从不觉得自己这样的“显摆”有点幼稚,老舍说过:“人,即使活到八九十岁,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”。
小时候向往着远方,如今却总回望着家乡。有人说:尽孝有两种方式,一种是养身体,一种是养心志。父母的愿望其实很简单,他们从来都不奢望我们能赚很多的钱,做天大的事,只希望我们能活得充实,过得踏实,我们都是些普普通通的打工者,每天都做着普普通通的事,不能陪伺在父母身边尽孝,也谈不上光宗耀祖。但坚持着这份兢兢业业,勤勤恳恳,做好工作,养好身体,只为让父母知道我们在外面一切安好,少点担心,多点安慰。
搬到最新的基地也有八年了,从沙河西路下来,经过西丽果场和部队驻地,路尽头转入一条不长的巷子,电动门徐徐往两边打开,两边的车间外墙和宿舍板房尽管略显陈旧,但正对面的办公楼白色的墙,赭红色的门窗、铁灰色的格栅、蓝底白字的江苏华建logo却始终熠熠如新,每当夜色降临,大门门柱的灯箱就会亮起,橘黄色的灯光就好像儿时老屋的灯光,始终给外出晚归的我们一种回到家的感觉。
今年春节,因为突发疫情,女儿单位不允许离深,我们也都留在了深圳陪孩子过年。爸妈在老屋过的节,视频中,爸妈看着仍然很健朗,只是白发越来越多了,和爸说话需要大点声音,还好,这个冬天虽然非常冷,但妈陈年旧疾气管炎并没有发作,只是腿脚也没以前那么好,再也走不了那么长的路了。老俩口谈论的话题也不再是我们这几个儿女,而是他们宝贝孙子孙女的大事小事了。
刚过完年从老家回来的同事常常念叨着家乡的美味,从老黄珏盐水鹅、新坝咸肉河蚌草头、瓜州的泥蒿炒十三圩臭干子到小觉林荠菜包、共和春的虾籽馄饨,说的人是怀念,听的人是向往。每当此时,我心中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,那年小河里厚厚的冰,那年竹林里皑皑的雪,那个青砖小瓦的老屋,那条曾经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的土路,那个我回家就能看到的、河边落日下的身影,那道即使很晚回家仍然会亮着的灯光......
这周末,在海鲜市场看到了一种小鱼,通体白色,近乎透明,很像老家河里常见的鳑鲏,于是就买了点回来,过油之后,配上豆豉、梅干菜,却怎么也做不出记忆中的味道。罢了,这也是一种家的味道,晚点给女儿送点过去。